15年,年三十。
我和弟弟,不看春晚,在房間里打游戲。一開始我在玩,他在一旁指點,后來他忍不住,也開始玩。
媽媽叫我們不要玩,出去放鞭炮。我一個人出去,站在樓道里,聽著外面噼噼啪啪的鞭炮聲,感覺好像什么東西離開了這里。
陰暗的樓道偶爾被那爆炸迸出的火光點亮,但光芒驅(qū)散不了四周的冷氣,冷,還是冷,熱熱鬧鬧的冷,往事融化在煙火氣里,在時間里彌散。
鞭炮有很多種,我跟爸爸放過呲花什么的,很亮很好玩,可暖暖和和、熱熱騰騰完了,還是冷冷的雪幕在眼前飛騰。這煙火帶走了光和熱,也帶走了那些往事,我這才恍然明白“辭舊迎新”的含義。
于是,我開始懷念,懷念那些往事,鞭炮炸裂的聲音縈繞在耳畔,好像在催促我忘記。我提醒自己,我忘不了,我忘不了,可始終沒有情緒,事實上,我早就什么都忘記了。
伴隨著鞭炮聲、歡笑聲,我走下樓來,我看那木頭電桿被雪壓得欹斜,隔著一層層飄飛的雪覘視著我。
又是鞭炮,這次是禮花,好大一顆飛上夜空,新年的祝福就乘著巨響、踩著火花來到每一個人身上,每一個不知不覺著的人,每一個渾渾噩噩著的人,每一個祈求著祝福的人。就這樣,大家都笑了,放著鞭炮的父親、洗著碗筷的母親、玩著游戲的弟弟,因為歡笑到來了,所有的東西都變成了往事;因為往事離開了,所有的東西都變成了歡笑。
最后一絲光亮,是煙花迸起的點點火星。
歡笑聲也止息了。
彼時我才發(fā)現(xiàn),停電了。
不是慌亂,而是平靜。
媽媽下來了,不一會兒,弟弟也下來了,他拉起我的手,好像我的手是電腦鼠標一樣。
爸爸過來說,已經(jīng)沒有鞭炮了。
我們聽著風雪聲,偶爾聽見那邊公路上貨車駛過的聲音,一切好像那么孤寂,但又是那么溫馨,這無聲的歡笑,成了送走往事的哀歌。
弟弟問,什么時候有電?我說,從前的時候有電。
從前,回不來了啊,我們一同為往事唱了一曲哀歌。這樣感慨了一下后,我說,有點冷了。
你是想玩游戲了吧,弟弟說。
我喊道,不,是我冷了哦!
留下爸爸媽媽弟弟,我一個人跑回了家,隔著窗子,我看到那木頭電桿被風雪打得傾斜,倚著那里的屋檐窺視著我。
躺在床上,拿起GBA,嗯,幸虧哥哥不在。
可我根本看不清屏幕上的東西。
游戲有很多種,我跟哥哥玩過地球冒險什么的,很酷很好玩,可吵吵鬧鬧、快快活活完了,還是點點的時光在眼前飛逝。這歡愉帶走了苦與淚,也帶走了那些往事,我這才恍然明白“辭舊迎新”的含義。
于是,我又開始懷念,懷念那些往事,已經(jīng)沒有鞭炮炸裂的聲音縈繞在耳畔了,可我依舊在忘記,我提醒自己,我忘不了,我忘不了,可始終沒有情緒,事實上,我早就什么都忘記了。
我聽見一聲悶響,好像那些往事墜進了記憶大染缸,那顏色是空白。記憶的空白把我從夢中拉出來,我在恍惚中站起,隔著窗子看到那歪斜的電桿已經(jīng)倒下。
風在刮,雪在飄,我分明看見手中機子屏幕中的存檔界面,這才驚覺,來電了。
來電是從前,這是在從前嗎?我看見放著鞭炮的父親、洗著碗筷的母親、玩著游戲的弟弟,他們歡笑著,耳邊又響起噼噼啪啪的鞭炮聲,鐘敲了十二下,新年的祝福已來到每一個人的心間。
我和弟弟,已沒有春晚可看,我回到房里,看著他玩游戲,我不禁在一旁指點了起來,房間里又充滿了歡笑,這時媽媽叫我們不要玩,出去放鞭炮。
你們什么時候回來的?我問。
從前的時候回來的!弟弟說。
從前,回不來了。
我提醒自己,我忘不了,我忘不了……可始終沒有情緒。
事實上,我早就什么都忘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