民辦老師夏連春教我初中數(shù)學(xué)時,常當(dāng)著滿教室的眼睛夸我是讀書的料。我也因此才能保住每次考試門門功課第一名。
在我中考那年,我家的天塌了。父親查出了癌,晚期。待父親的病折騰光家里的錢財,耗淡了親友們的感情后,還是去了不歸路。身體歷來不好的母親,受不了失去丈夫的重擊,匆忙仙逝。不到半年連失兩個親人,我成了一個孤兒。而那次中考我卻以全縣第二名的成績贏得了一張縣一中火紅的入學(xué)通知書。夏連春老師很激動,逢人就說:看,應(yīng)驗了吧,人家唐明就是讀書的料?晌迨鶋K錢的報名費用難壞了當(dāng)時十五歲的我,是夏連春把我送進的縣一中。后來,也是在夏連春老師每月二十塊錢的資助下,才得以使我讀完了高中。那時夏連春老師的和我同歲的女兒夏文文初中畢業(yè)后就在家務(wù)農(nóng)。我曾問過夏連春老師。他說:文文功課沒你好,沒什么可惜,而你耽誤不得,你可是讀書的料。合了夏連春老師的吉言,我被省城一所中醫(yī)學(xué)院錄取了。夏連春老師擁著我陪我流淚。從那以后,我管夏連春老師叫叔,管他愛人叫嬸。以后四年的大學(xué)生活中,我給夏連春老師的信中都是這樣稱呼的。夏連春老師也常給我寫信,內(nèi)容無非是教導(dǎo)我學(xué)習(xí)好,身體要更好之類。四年來,我和夏連春老師的聯(lián)系就是通信,和夏連春老師的見面只能在夢里。昨天我還接到他的來信……
所以,拿到研究生錄取書后,我特別想見到的人,就是夏叔夏連春老師。
夏叔,夏叔。我還沒走進夏連春老師的家門,就喊起來。
夏嬸迎出門,說:是唐明,我知道你要來。早晨,喜鵲滿院子叫哩。
我說:夏嬸,您二老好吧!夏叔呢?
你夏叔---夏嬸眼一紅,別過臉去。我看見夏嬸在眼上擦了一把淚。
我感到不妙,沖進屋里。迎面墻上掛著夏連春老師的遺像。夏叔---我哭喊一聲,癱軟在地。
你夏叔是在去年四月份心臟病去的。我迷迷糊糊聽到夏嬸說。
去年?我打斷了夏嬸:那,那夏叔今年每月寄的信?
夏嬸接著說:你夏叔去前,像是有預(yù)感,老念叨你,就一封接一封地給你寫信。臨咽氣,他囑托我每月給你寄一封……噢,對了,還有最后一封信,他要我親手交給你。夏嬸顫抖著手從衣柜抽屜里拿出信。
我走到夏連春老師遺像前,慢慢展開。信中道:
唐明,看到這封信,你定是學(xué)成回來。我早就說過,你是讀書的料,也有讀書的命。有一件事,我要告訴你。還記得初中的王校長吧,胖胖的那個人?你上高中的五十六塊錢是他出的。我倆打賭,他輸了。我常說你是讀書的料,目的是從正面刺激你引導(dǎo)你督促你。事實證明,成績與之成正比。而王校長卻大搖其頭。后來我才知道,他是故意輸給我的,他想給你交學(xué)費。我資助你,是我怕你從錢上誤了前程……唐明,回來后,一定要去看看王校長。王校長已癱在床上半年多了……
淚早已濕透了信,我讀不下去了,跪在地上,頭重重地撞著地面。